三問錶音簧多難做？ 碩果僅存音簧匠師這樣說
Jul 29, 2016
三問，幾乎是機械時計功能歷史中裡最終的進化，也是機械錶裡頂級的功能之一，然而三問錶之所以價格高昂，除了結構複雜、設計組裝困難之外，其實還藏著一個終極的手工製作零件祕密在其中，就是音簧。
音簧就像小提琴的弦，是取決三問聲音的最關鍵零件，Jean-François Erard是現今瑞士唯二能以手工製作音簧的職人之一，所有相關製作流程均由他獨力開發而來，百年來的三問祕密，就藏在他雙手的手感之中。
唯二的手工音簧匠師
三問錶的報時聲音來自於音錘敲擊音簧（Gong），就像是敲擊三角鐵等等樂器，發聲原理聽起來似乎很簡單，但這聲音卻決定了一只均價超過30萬瑞郎的三問錶的優劣，尤其從同一個金屬製成、直徑小於1mm的音簧裡，居然可發出兩種不同、甚至更多的高低音頻，還具備不同的音色、音長、音調組合或餘韻，於此，音簧扮演了決定性的角色。
2016年六十歲的Jean-François Erard（以下簡稱Erard）是一名微型機械工程師，他是目前全瑞士「唯二」能夠製造音簧的匠師，而且全程是以手工完成，儘管礙於商業協定，他無法透露實際供應給哪些品牌使用，但只要會使用到音簧的腕錶功能，包括自鳴、三問、鬧鈴等等，現下就只有他與過去另一位事業伙伴Flavio Brunello能夠製造。
Erard的父親是一位製錶師，對一個出生於侏儸山谷鄰近Saignelénier地區的小孩來說，進入名為Technicum的學校裡主修精密機械的專長，自是一個再合理不過的職涯選擇，不過隨著他從學校畢業，即將投入職場之際，卻正值石英革命發生的開始，接下來二十年間，整個瑞士製錶業走入谷底，在最糟的狀況下，甚至僅存約兩萬名員工在瑞士製錶業工作。
儘管如此，Erard對微型機械領域仍懷抱理想，就在許多品牌決意放棄機械製錶、沒有人願意再學習傳統零件製造的工法之際，反倒給予Erard學習不同微型機械領域的機會，不單只是製錶，還包括醫療領域、自動化機械設備的開發初期等等。自律且充滿學習熱忱的Erard，期間所獲得非常規的專業訓練，加上他自己所培養的技術知識，可說承接了過去百年來瑞士機械製造的傳統，並逐步迎向現代製錶的曙光。
時序來到1990年，當時瑞士製錶工業仍處於邁向復甦的道路之上，許多擁有一身絕學的資深鐘錶工匠、製錶師等等，原本都已經準備退休，但隨著高級鐘錶市場逐漸加溫下，各大鐘錶品牌開始亟需他們重回戰場，銜接這段從黑暗重見光明的製錶歷史。
擁有深厚微機械素養的Erard也不例外，他收到來自當時矢志重振高級製錶的Renaud et Papi機芯廠（現為APRP，愛彼錶AUDEMARS PIGUET核心研發錶廠）的詢問，希望他協助該團隊開發、製作三問錶所使用的音簧，才讓Erard有機會一展長才，研究如何把過去使用於三問懷錶中的音簧，重現於腕錶之中。
Erard指出，過去雖然有許多三問懷錶流傳於世，卻沒有留下任何的史料、技術手冊等等教導後世的製錶師如何製作相關零件，更別說三問懷錶過去從未被製造成三問腕錶，整個三問機芯結構微型化的過程，可說是從零開始，只能倚賴Erard自身過去所學及知識，進行不斷的錯誤嘗試。
三問音簧必須浸泡馬奶？
簡單來說，整個音簧的組成是由一塊金屬底座，連接著兩條環形音簧，因為這兩條音簧的長度不同，所以當音錘敲擊時，就會發出音階不同的高低音。即使寶璣大師在1783年就已經發明出環形音簧，但對於製作體積更小的三問腕錶音簧，Erard坦言，初期他並沒有把握會成功。
「音簧製作最奧妙的部分，在於與環形音簧銜接的金屬底座Monobloc，因為它們底座的軸心並不在同一水平面上。」
過去有關三問錶的製作是不傳之祕，有一說，早期製作過程中，必須將燒得炙紅的音簧，浸於馬奶或牛奶裡才能得到最佳的聲音，另外從80年代製錶師口耳相傳得知，兩條環形音簧是分開製作，再把金屬底座焊接在一起，然後從底座鎖入、固定於機芯。然而理論上，音簧應該是由同一塊金屬切削完成，如此才能得到最佳的聲音震動效果，卻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製造。
於是，當Renaud et Papi機芯廠向Erard提出這項規格，Erard便著手進行研究。
不喜歡在錶廠規律上班作息的Erard，一直是獨立作業的工匠，直到今日他仍保持這樣的狀態，當時他與另一位事業伙伴Flavio Brunello一同研究音簧的開發，不斷的從錯誤中學習，主要針對兩大方向，一是音簧所使用的材料、二是製造音簧使用的工具及調整方法。
Erard解釋，音簧是以富含鉛成分的20AP鋼鐵金屬棒為主要材質，其他會根據不同的音色等等不同需求加入包括銅等等元素，當時他也嘗試了許多其他的金屬元素，顧慮到的是，音簧在面對音錘的敲擊時，必須擁有足夠的硬度，同時又能發出好聽的聲音，好不容易才找到相對優秀的成分組合。
接著，Erard會將金屬棒進行延展，「這是整個製造過程中最困難的部份！」他把金屬棒置入他自行設計的模具中，在不加熱的狀態下，以金屬底座作為中心，從兩邊運用拉力慢慢將之延長、一步一步的降低金屬棒的直徑，光是這個步驟就需要兩個半小時、15次不間斷的重複作業。再來以200至240度的高溫提高硬度、穩定音簧於金屬底座的連接位置，讓音簧不致受震動而從底座連結處斷裂。
但如果是使用於西敏寺鐘聲的三問錶，其音簧長度更長達40公分，必須以特別製作的銅製環具加以繞製，接下來還要持續用800度高溫加熱30分鐘，確保兩條音簧能夠保持平行，並獲得足夠的硬度。
然而為了提供品牌的不同需求，通常Erard會準備三種不同直徑的音簧，讓品牌測試他們想要的規格，硬度約為維氏硬度600度，以符合一般音錘的敲擊產生的聲音。
Erard解釋，現在多數品牌在選擇了適合的音簧後，會自行回廠進行後續處理，包括如繞製、打磨、拋光或鍍層等等，繼續取得更好聲音的表現。
古老技術獨力重現
Erard強調，因為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典籍，所以整個音簧的製作流程是他們從無到有、一步步建立而來，是專屬於他們自己就手的工序，光是使用在製作音簧的金屬模具，他就耗費一整年設計打造，另外找出音簧適合的製作流程，又再花了他們200個工作天。
回憶起初期製作第一個音簧時，Erard說，期間不知有多少個音簧被他弄斷，整整用上兩個星期他才成功，然而25年後，目前製作一個音簧仍需要一整天的工時，但如果是具備特殊規格，如對音色有特別要求等等，更需要超過三天的時間方能完成。
儘管Erard能夠製作現下最獨家、重要的問錶零件，他仍謙虛的表示，三問錶是一個需要團隊合作的複雜功能，從剛開始的機芯設計，到組裝機芯、打磨音簧、調整三問敲出的聲音，每一個步驟，都會影響到最後三問錶發出的報時聲音，絕不是使用了他所特製的音簧，就能確保三問錶的聲音完美無瑕。
從25年前開發出三問腕錶音簧後的每一天，Erard都還在精進他的製作流程，Erard認為，其實在CNC自動化設備如此發達的今日，如果各大鐘錶品牌願意，其實是可以研發出製作音簧零件的機器，不過因為三問錶不光牽涉到零件製造的問題，機芯整體開發投資太過巨大、加上產量又低，所以也讓各品牌至今仍必須倚賴Erard純手工製造的音簧，「或許跟我購買比開發機器更加划算吧？」Erard悠悠的說著。
即使音簧製作是一個絕對獨家、穩賺不賠的技術，至今60歲的Erard卻煩惱這項技術後繼無人，除了因為年輕一輩的製錶師或工程師，理所當然的認為CNC設備可以完成所有事，不願意拉起袖子以純手工完成這類傳統製造業的工作。
另外，製作音簧所具備的素養，不單單需要微機械工程背景，還必須同時具備高級製錶的知識，這讓Erard選擇傳承技術的人才選擇更加困難，也使Erard毫不猶豫的加入由GREUBEL FORSEY與Philippe Dufour所發動的「Le Garde Temps - Naissance d'une Montre」計劃，提供他深厚的微型機械知識，希望藉此機會能將技術傳遞下去。
三問錶深入介紹
攝影／劉信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