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Zeitwerk三問錶的哲學思考
May 18, 2015
朗格的Zeitwerk三問錶是今年的話題款之一,這支錶從外觀、三問機構到報時方式都跟一的問錶頗不相同,值得注意的不只有「它是Zeitwerk的三問錶」這一點而已。這款的三問機構在動力上有個特殊之處,一般三問錶報時所需的動力多半是獨立出來的,使用者在啟動報時的時候,推動滑桿的這個動作其實同時也是在為三問機構的發條上鍊,等到滑桿推到底,報時啟動,機構就開始使用這組動力來作動,報時結束後動力也消耗殆盡,而這整個過程的動力運作都是獨立於走時的主發條盒之外的,動力的變化並不會影響常規走時。
Zeitwerk三問錶的狀況卻非如此,它的三問裝置直接使用主發條盒的動力,並沒有另外增設獨立的動力源,也就是說如果報時功能玩得太多是會影響到走時的,因此錶款的儲能顯示上有個紅點當作警示,當動力低於這一點之後,為了確保走時會主動切斷報時功能。根據總廠人員的說法當初Zeitwerk為了驅動碟式的數位顯示機構原本就規劃了極強的扭力(有操作過這款的話就知道,它上鍊的手感相當硬),這扭力之強即使分給其他功能也綽綽有餘,因此才會先出了小自鳴又出了三問錶。不過這個解釋在我聽來有點雞生蛋蛋生雞的意味,因為事實上Zeitwerk機芯內部可用的空間不多,連三問機構本身都需要特化了以後才裝得進去,不做獨立的動力有可能是因為已經塞不下了,Zeitwerk本身的強勁扭力這裡只是正好救了它而已。當然這中間孰為因果不應該就此論斷啦,無論如何以結果來說他們還是做出了一隻很厲害的錶,只是在讀這段資料的時候卻讓我產生了一點哲學性的聯想。
我很喜歡傳統三問機構自始自終的動力系統,啟動的動作本身就是在上鍊,報完時了以後動力也(差不多)剛好用完,自成循環,彷彿在機芯這個宇宙下一個獨立的星系,有一種秩序的美感,相形之下共用動力的模式就顯得有點纏夾不清了。當然話說到這裡就很nerd了,不過我相信一個優秀的工程師、製錶師,對於機芯應該都存有著這類哲學的想像,就像一個優秀的數學家心中都有一個最愛的算式一樣,一個完美的機械結構是需要這樣的胸襟才有辦法建構出來的。
這十幾年間製錶業正經歷著由類比走向數位的過程,一些老製錶師也很堅定地表現出他們的抵抗(儘管我自己認為這已經回不了頭了);老派製錶的美感和歷史價值很多人都已經談了很多很久了,但這裡我想到的是,過去那些靠手繪尺量設計出機芯的製錶師對機芯的哲學思考,跟新一代在電腦軟體中模擬出機芯的製錶師看待機芯的邏輯應該也很不一樣吧,就像在數位時代出生的這一代,他們對文字、圖像的感覺應該也跟我們這些類比時代出生的人有微妙的落差一樣,抱持這樣哲學上的差異,設計出來的東西應該也會有所不同吧,到這裡就已經不只是使用兩種工具的層次了,而我想Philippe Dufour心裡無論如何無法接受的應該也是這一點吧。
之前我在這邊引用過一位海外錶評家在談到萬年曆時的一段說法,他說現行的萬年曆機構到了2100年的時候都需要手動調校,也許會有人說等到那個時候今天戴萬年曆的那些人都已經死了,但是他認為人壽命的有限跟追求完美的機械結構不能相提並論,那不應該成為我們停止追求完美機械結構的藉口。當初讀到這段話的時候我相當感動,即使到現在重新寫下的時候也是,我想這位錶評家眼中看到的機芯應該也是一個深邃美麗的宇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