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總裁的話你會怎麼做？

前兩個星期跟朋友聊到了某個牌子對它有點微詞。事實上我是喜歡這個牌子的，有機緣的話應該遲早也會買進他們家的錶，然而長久以來對於他們的產品走向、經營方式、還有在市場上營造出來的形象卻始終不能完全苟同（當然，市場上的形象有一部分是來自它的消費者，這點不能全怪品牌），因此每次談到這個牌子的時候總是有種愛深責切的埋怨。

也許是聽我講得久了，那次朋友忽然問我，那如果要你來做這個牌子的話你會怎麼做？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一下子我愣住了，腦子裡迅速地回想過去我對這個牌子有意見的部分，機芯、外裝、產品系列、行銷方式，要挑毛病的話似乎都挑得出來，但要改的話還真不知道從何改起，甚至愈想會愈覺得，目前的狀況搞不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試著做一點更破格的發想，回憶這個牌子真正受老玩家喜愛的魅力所在，有沒有可能從這些原點出發來做些什麼事，這麼一想又突然驚覺，我所能想到的幾個招數其實他們在十年前就已經玩過了，也就是說我自以為是地想要扮演一個大刀闊斧的總裁，臨到要下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所謂的改革其實是人家早就已經用老了的舊招，我想到的人家早就想到了。

想到這裡一瞬間我籠罩在一種複雜的情緒當中，一方面有種夾雜著慚愧的無力感，另一方面卻又微妙地對這個牌子的好感上升了一點，原來之前我對他們的怨懟他們不是冥頑不靈，而是已經努力過了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不管是作為一個錶迷還是一個鐘錶記者，累積了一定的相關知識和主見之後，每次聊到一個品牌、看到一個新款時總愛加以分析一番，說這麼做好、不好、如果是我的話會怎麼做，而我們以這個為業的人甚至是有義務做這些事。有的時候我們可以說得頭頭是道，彷彿這個牌子所有我們認為是問題的問題，在我們的解決方案下都可以迎刃而解，不過偶爾也會碰到這次我的情況，整個局勢複雜到你解得了這裡解不了那裡，到最後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一開始提出來的問題真的是問題嗎？

面對這種結果我有幾個不同層次的感想，不過最主要的是：今天經營一個品牌真的好難啊。現在回頭去看五十年前的製錶業，會覺得那個時候做一個牌子好單純；未必簡單，但好單純，儘管許多技術都還在摸索階段，但總的來說只要好好做錶就對了，也許研發會遇上瓶頸，也許錯誤的方向會帶來損失（有些是毀滅性的損失），但今天看來會覺得那基本上都還是產品面的事。

其實現在跟一些同好、或是同業聊錶的時候，發現有些人到今天仍然抱持這樣的態度，罵一個牌子罵到最後還是一句「不好好做錶」。聽到這樣的結論，一方面我會有些意見，現在做牌子已經不只是好好做錶了，講行銷或許聽來膚淺，但現在它已經在一支錶的價值中佔有愈來愈重的比例了，高度拉高一點，很多合縱連橫的策略也並非直接導向錶本身，但它對整個牌子卻有著更結構性、更全面性的影響，講得難聽一點，有時候甚至不好好做錶都沒關係。

不過另一方面我也很憧憬那個只要好好做錶就好的時代，尊重那些相信只要好好做錶就好的人，這無論如何都是不應該被交易掉的核心價值，儘管外層的廣告愈包愈厚（有時後甚至墊高了價錢），但那核心的重量卻不應該因此而有所減損。或許我們對一個品牌的期待是能以製錶為本，而行銷、策略都能夠從這個本質出發，不扭曲，不誇大，而且符合比例，作為一個現代品牌，這有可能已經是最誠實而有效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