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色很像算不算抄襲？

筆者個人在文章中描述手錶時有一套我自己的順序：如果以外裝部件來分的話我會從指針、時標、面盤、錶圈、錶殼、錶耳、錶冠一路寫到錶帶和錶扣（機芯另當別論），如果從純粹的「視覺概念」來看的話我會從顏色、輪廓最後寫到細節，除非那支錶有特別需要強調的重點（比如說TIFFANY藍的面盤），否則基本上都會照著這個邏輯在走。

從指針-錶扣的順序依據的是一支錶「地理位置」上的重要性，而顏色-細節的邏輯則是來自人眼接收資訊的先後；先聲明這裡的講法沒什麼醫學根據，不過如果你試著把眼睛瞇起來看東西，就我個人的經驗你會最先感受到顏色，接著才會辨識出輪廓、注意到細節，透過這樣的節奏進行描述理論上應該可以複製我們對一支錶建立印象的過程——至少我希望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啦。

根據這套方法不難想像「顏色」之於我們對一支錶的印象有多重要；當然，有些錶在顏色上沒什麼記憶點的可能不適用這種講法，但相對地只要一支錶用色足夠突出、或是各種顏色的配置有其獨特之處的話，通常只要重現了這些色彩特徵就能自動連結上我們對這支錶的記憶。

搬弄了那麼多裝模作樣的論述其實我想討論的問題是，是不是只要兩支錶採用了相近的配色我們就會覺得它們很像？或者說，如果你想要模仿一支錶的話，是不是只要複製了它的配色就能夠讓人聯想到它呢？話說到這裡或許很多人腦中已經跳出了一些例子（比如說所有的紅藍圈之於GMT-Master），而這裡我想舉出來的是去年發售的SEIKO 5 Sports Pogue。

精工在2020年的時候舉行了一場線上徵稿，讓網友們透過改換指針、面盤、錶圈、錶殼以及錶帶的配置來設計出一款全新的5 Sports，而最終獲選商品化的這款SRPH19重現了SEIKO 1970年代經典的6139 Pogue自動計時碼錶，巧妙的致敬方式讓它一時之間成了當年最有哏的cult watch。老實說當初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它在學Pogue，是要到人家點破了以後才恍然大悟；事實上這款的配色真的沒什麼特殊之處，扣掉金色面盤的話它根本就是作為5 Sports原型之一的SKX009，然而一旦把面盤換成金色的以後瞬間就讓它跟Pogue產生了連結，使得一款平凡的5 Sports瞬間變得饒富深意。

這可能是將我所謂的「色彩記憶效應」發揮到極致的一個例子，因為比較原始的6139 Pogue跟標準的5 Sports無論在造型還是功能上都毫無相似之處（6139甚至還是鮑魚殼），問題是一旦將兩者的配色加以統一了以後一下子就讓5 Sports具備了Pogue的識別，色彩記憶能夠發揮的影響力莫大於此。

不過對於SEIKO而言這或許是段佳話，一個網友運用配色讓一款精工錶看起來像另一款精工錶，但要是色彩相近的兩支錶分別屬於不同品牌呢？當我們指控某支錶在學/致敬/復刻另一支錶的時候，配色的相近與否往往會產相當決定性的力量；今天只要一看到有人做紅藍圈不少人都會在腦中閃過GMT-Master，即使這支錶除了錶圈之外跟GMT-Master可能別無相似之處。某種程度上紅藍圈應該已經取得「市民權」了，也就是說它已然回歸到一種純粹的設計，不再專屬於勞力士，問題是實際上設計師在選擇這種配色的時候不可能沒有想到GMT-Master，相對地消費者對它的喜歡或反感往往也很難跟「它有沒有在學勞力士」這個議題脫鉤，想要讓設計歸設計在現實世界中還是有所為難。

所以品牌和設計師自己應該要把線劃在哪裡？如果不想沾上抄襲的嫌疑的話，是不是以後就索性完全不碰紅藍組合的錶圈？紅藍圈還算是個明確的組合，但萬一要是有人連熊貓面或是黑面橘針都認為是在指涉特定錶款的話那又怎麼辦？把這些通通都禁用了以後你還有辦法做設計嗎？色彩所建構出來的印象是很暴力的，兩支錶的配色只要有八成相似就有可能被人混為一談，某種程度上是防不勝防。一個以原創自詡的品牌或設計師走在這條動輒得咎的路上固然是如履薄冰，另一方面我們看錶買錶的人在這些地方或許也應該退一步思考：我說它在學那支錶是不是只是因為它們的配色有點像？這種程度的相似是故意的還是純屬巧合？要釐清這中間的所有曖昧之處從一個第三者的角度可能沒那麼容易，不過對於這麼嚴厲的指控多想一層也是一個愛錶人應盡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