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設計或許你覺得很陌生，但其實我們以前做過」

ZENITH的A384 ”Shadow”在2020年推出的眾多復刻錶當中算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例子。一般復刻錶訴求的都是一種懷舊的情感，預設的客層主要是（年紀較大的）玩家型買錶人，相對地all black則往往是奢華運動錶愛用的路數，鎖定的通常是年輕時髦的新世代消費者，從這個分析來看A384 Shadow似乎兼具了兩種矛盾的性格。ZENITH在這裡為Shadow提出了一個解套，原來品牌在1970年的時候曾經做過一支全黑的原型錶，不過當初並未上市，如今的Shadow正是在向這支夢幻錶款致敬，從品牌的歷史淵源來看擁有充分的正當性。

事實上當年的這支黑錶使用的並不是標準的A384殼型，Shadow復原的乃是all black的概念，嚴格來說並不算復刻錶，不過像這種正統性的溯源到頭來只是流於形式，以結果而言ZENITH做出了一支好錶，新派和老派的消費者也都各自找到了他們入手這款的理由，皆大歡喜有何不可。

然而這裡透露出了一種微妙的心態，那就是不論品牌今天拿出來的創意有多突出、跟你原本對這個牌子的認知相距有多遠，一旦能夠提出「他們家以前也有類似設計」的證據，好古派的玩家這時就能感到安心了，可以繼續說服自己這種創意並沒有脫離品牌的歷史脈絡，儘管這種設計在當年根本只是曇花一現，並不足以代表品牌的風格。

同樣的心態我們還能找到很多例子。2012年帝舵第一次推出Black Bay的時候只有紅圈一色，儘管它本身是個很重的用色，但熟悉帝舵過往錶款的人就會知道紅圈水鬼之於帝舵是其來有自，因此也就很自然地接受了，相反地BB58在2020年推出的藍圈說穿了是張安全牌，但也因為它可以追溯到當年帝舵出給法國海軍的配給品，一時之間也讓這種尋常的用色瞬間變得耀眼了起來。

找哏說故事是高級品牌的本分，能為產品安上一個強而有力的說帖那是他們的本事，相反地我們這些唯古是尊的人也是耳根子軟，只要你能說出個道理來怎樣我都接受。為了「其來有自」這個理由接受一種陌生的設計其實沒什麼不好，但因為「其來無由」而排斥陌生設計就不太好了；如果當年ZENITH沒做過那支概念錶，又或者帝舵從來都只做黑圈的潛水錶，今天的Shadow和紅圈BB會不會被人斥為「復刻錶幹嘛去學人家做什麼all black」或是「這麼跳的顏色不適合帝舵」呢？如果大家都抱持著這種心態的話那我們永遠都不會有創新的設計了。再想得深一層，當初ZENITH和帝舵要做出第一支all black或是紅圈水鬼或許也承受了不少壓力（想想Gerald Genta），但要不是他們挺著跨出了那一步，今天品牌也不會有這些資產來給它復刻了。

講了這麼多其實主要是在打自己的臉，因為我就是那種喜歡從品牌歷史中尋找安全感的人，儘管我也知道這樣並不健康。《料理鼠王》裡頭說，這個世界對新東西很不友善。新東西需要朋友。隨著年紀漸長，這種開放的心胸或許正是當下的我（們）需要的。